嬴文化与莱芜

1987年9月27日，“首届全国赵文化学术讨论会”在河北邯郸市召开，这是中国先秦史学会首次与地方政府联合举办的学术会议。我提交的论文题目是“赵、秦、商族源初探”，在文中论证司马迁《史记·秦本纪》说“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不可信，因为颛顼是西和西南方的氏族。《赵世家》说“赵氏之先与秦共祖。”可信，因为赵、秦、商是同意族源，都是出自以鸟为图腾的少昊氏族。又同意太昊与少昊无先后继承关系，二者同时代，所处地域不同之见解。大汶口文化是东夷文化，也是少昊文化，其早期族居在今山东中东近海一带区域。“秦之先世在入主西秦皆是商族之一个支族。”（见《赵国历史文化论丛》63—73页，河北人民出版社1989年4月出版）2001年8月29日，新泰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李明杰先生陪同嬴文化研究专家柳明瑞先生到北京与我相见。柳先生赠他主编的《嬴秦与莱芜》，我连夜择重拜读后，发现不少与我基本相同之见解，遂决定应市政府之邀去莱芜考察。学会工作规程与地方联合召开学术会要先考察，有可行性才共同协商规模、人数、日程等。11月12日，到莱芜考察嬴城遗址。考察也是一次学习过程，不仅丰富了对嬴文化的认识，也增加在莱芜召开“嬴文化学术研讨会”的决心。

嬴文化，是上古地域历史文化。我国是有几千年文明史的大国，中华民族在发展过程中经过原始族群、氏族制社会、部落联盟之后，建立相对统一的夏王朝，但仍存在许多氏族、方国、部落，这种“小邦林立”的状况进入西周以后才逐渐减少。这些“小邦”地域有大小、远近之分，发展时段也不平衡，历史文化千差万别。这样就给我们这些历史学家留下许多问题要去研究，否则我们这些人就会失业，嬴文化就是研究的问题之一。说嬴文化是地域文化，因为我认为并不是《史记·秦本纪》中所说伯翳（伯益）给舜掌管山林调驯鸟兽有功，“舜赐姓嬴氏。”且不说华夏部落联盟能否有权赐姓？即使有，也是作顺水人情赐于原始姓氏。少昊为嬴姓见于诸多古文献，柳明瑞先生在《嬴姓溯源》中言之甚详，伯益是少昊之裔当然是嬴氏。古代氏族、方国、部落姓氏是百花齐放，可以说上至天象下至自然界都能用上。常以山、水、林、田、石、木、鸟、兽为族名、首领名、族居地名，分支、迁徙仍保存此名，因此在不少地方留下相同之名，先秦史研究中是常见之事。这种情形在商代甲骨文中有不少反映，卜辞和记事刻辞中同是一个字形，但有三、四个意义，甚至还更多。如：“卫”字，有族名、人名、地名、祭名、官名、动词（保卫）六义，而常见的是族名、人名、地名同是一个字。

甲骨文中有一个字形，头上张大嘴，身长尾卷曲，像一个动物。有学者释为龙，有释为  读为嬴。卜辞中有：祖先名（  甲）、神祗名、地名、动词四义。我从其一说读为羸写进我编的《甲骨学辞典》（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出版，2011年5月再版），但辞头仍然用  字，原因是请读者指正。在释文中“③地名。嬴之今地，殆在今山东省莱芜市西北羊里镇嬴城村之嬴城故址。”《甲骨学辞典》是专业工具书，出版社要求很严，不仅要吸纳最新的研究成果，对有不同说法的问题要求持慎重态度等等。所以才用这样的表述，实际上就是我对嬴氏地望的看法，可知嬴在商王朝后期仍是个延续下来的地名。当然，形成这样的看法有一个过程，我从1979年调去编纂国家大型项目《中国历史大辞典》先秦史卷，最初无经验，在邀请作者时虽有分工，但要求尽量齐全，什么都要纳入先秦史卷，历史地名也有一些。1984年在分卷主编报会中，才发现历史地名属《历史地理》卷去写。当年此卷的主力是上海的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系抽调的人，我们怎能是他们的对手，但从中学到包括嬴氏族的地望在内的不少知识。

关于嬴城遗址与莱芜的关系，柳明瑞先生在《嬴姓溯源》一书中有详述。我只想表述一点关于莱芜今后的开发、利用嬴文化来提高知名度，促进经济、文化，尤其是旅游业的发展的建议。根据我在先秦史学会从事开展区域历史文化研究工作20多年的经验，有的市、县在开发当地历史文化时，最初党政领导人搞的轰轰烈烈，声、光、电齐现，使人眼花缭乱，台上，酒中信誓旦旦，一旦升迁或离任（腐败双规还不算）则撒手而去。继任者认为不是他的政绩牌坊，他要重修功德再创造政绩，不准再搞历史文化，使先秦史学会的书呆子们为他白忙活几年。我相信莱芜市在开展嬴文化研究方面，已经有过一次阻碍，其后又坚持奋斗十年，各方面有一定的准备不会辜负大家期盼。要开发、利用首先要保护，如何保护？现在各式各样的忘祖弃宗的海内外的资本家，仗其经济实力，既可以挖祖坟，又能够平古城，既可以拆古庙，又能够毁遗存。若能顶得住这股巨大势力的冲击，就能保住莱芜的历史文化遗产。如何利用？目前各地新建历史文化经典成风，可以称为是五花八门。做得好的也不少，能吸引大批游客，有的还被国家、省、市列为教育基地。伪造的也不少，可以成为贻误后人，所以要在莱芜营造历史文化景观，我有以下建议。

首先一定要注意！近几年社会中涌现一些被称为文化史家，相传多数非学历史出身，对先秦文献既不熟悉，也缺考古知识，更不懂古文字。但会针对无古史知识的官员、投资者，云山雾罩地侃，称能策划开发景点，保证能吸引大量游客、赚大钱，条件是先支付若干元的启动费。当然这种学者毕竟是少数，只要提高警惕鉴别，就可以识破，否则白花钱还收不到侃中的效益。所以一方面不妨多请行家来研究。另一方面，到其他有成功经验的地方去取真经，根据莱芜的实际，科学规划后实行。其次要坚持对嬴历史文化和嬴牟历史文化的研究，在加强研究深度的基础上，采取各种形式加大宣传力度，尽量吸引八方游客。我想打好秦始皇和他老祖宗这张牌，不仅中国人要来，甚至老外也会来，因为秦始皇的名气实在太大。要想从游客身上赚钱，配套的行、住、玩、吃、拉，一定要向高标准发展，做好高标准的服务，才能吸引到人。

以上的见解不妥处，请批评、指正。

2011年9月12日于北京